【all叶】龙修修相亲手记（59）
>>>59.喜欢与爱
在叶修的记忆里，他抱着叶雨逃出生天后在天空里迷茫飞行了许久，直到灵力耗尽，他才因为精疲力竭而掉落在一个山涧里。
山涧里有巨大的树木和冰寒的深潭，有色彩斑斓的蘑菇和同样一看就十分危险的毒物。
他化不了人形，身体也变得只有幼童手臂粗细，好在龙的鳞片生而坚硬，他靠着尾巴就挖出一个小土坑，把已经彻底冰凉的人类埋了进去。
彼时他已经失去了心脏，彼时他身受重伤，彼时他茫然至极，把自己盘成一小团，在那个小土坑旁边沉睡了很久很久。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大了许多，而那个小土坑上，已经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那小花是浅蓝色的，一株上面开出好几朵花，大概是向野而生的生灵都很顽强的关系，那是的山涧里开满了这种小野花。
有一点像故乡山坡上的花，但也就是一点点。
叶修青色的龙身上脏兮兮的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其中竟然还有一条幼童手指粗细的蛇爬到他脑袋上来，他一睁眼，就和小蛇大眼瞪小眼，那小家伙似是被吓到了，脑袋一歪就装死，从叶修身上掉了下去。
叶修拿尾巴接住它，慢悠悠地把它放在野花丛中，那小家伙立刻窸窸窣窣地溜了。
山涧里意外地灵气丰裕，他动了动因为沉眠而有些迟钝的身体，旋即化身为人，挂着变化出来的衣服就顺着水源气息找到了涧中深潭，在冰凉彻骨的水里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龙在深山不知年岁几何，叶修只是隐约感觉自己长大了一些，对水一照，果然，个子高了些许。他回到小土坑边上，慢慢悠悠地扯干净上头的野花和杂草，从已经恢复的识海空间里找出一块灵石，用爪子在上面刻下了“叶雨”二字，就将那块灵石当做墓碑，立在土坑旁边。
他记得他沉眠之前，把心送给这个人类之前……他是喜欢这个人类的。
不仅喜欢，还有些许隐晦的依赖，在自己被绑入火堆之中而这个人类扑上来的时候，甚至对他是感激的——
但是一觉睡醒，他的身体就忘记了这些感觉。
他是记得的，却也是忘记了的。
他独自一人在山涧里修养了一段时日，这时日有多长他不知道，不过，待他再次来到人类的城镇时，他发现这时的人类的吃穿用度比当年要好了很多。
他学街上的少年人穿了短衫，跟着一堆嬉笑着的少年来到一所屋子外，几个少年收拾了形色走进屋，叶修左右看看，看见了蹲在窗户下的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比他小，看起来六七岁年纪，衣服脏兮兮的，脸也脏兮兮的，大概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小孩儿扭过头来看他，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竖起一只手指在唇边：“嘘——”他左右看看，“你也是来，偷听的吗……”
叶修还未来得及回答，窗户上突然就冒出个脑袋来。窗户里的少年满脸戏弄的笑意，丢了一个铜板出来，恰好丢在小孩儿头上：“小乞丐又来偷听，我说，有这功夫偷听夫子讲学，不如快些出去讨点剩饼吧，省得你又晕倒在夫子的窗户底下，哈哈哈！”
小孩儿弯腰把那枚铜板捡起来，垫着脚尖放到窗户上，没有回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缩坐下来，盘腿听着屋里传来的讲学声音。
叶修凑过去看了很久，最后也和小乞丐一起盘着腿坐了下来，安静地听着屋里传来的读书声。
夫子是其他国家过来收徒弟的，他在诸侯国内非常有名，前来拜师的不知有多少，但他没有收下几个，倒是某天叶修和小乞丐再次偷听的时候，窗户里有探出了一个脑袋，蓄着长须的夫子站在窗户后头，笑呵呵地对他们说：“屋外就要下雪了，不如进来听学吧。”
那以后，他们变成了夫子的学生。
叶修有名有姓，自称十三岁，那小孩儿却是无名无姓也不知自己年纪的，夫子便给他起了个名，单字一个瑜，无姓。两个落了难的小孩儿跟着夫子周游列国，学到了许多东西，却也看够了这世间百态。
诸侯自立为王，国家与国家之间路途遥远，出行也极为不便，更重要的是，百姓与百姓之间的处境大不相同。大国百姓生活相对安稳，小国百姓却日日担心亡国，担忧着他国军队在下一个天亮之前踏平他们的故土。
夫子于是游说各国国主，宣扬仁政，诸多说辞惹恼了某国国主，夫子被人一剑斩于书案边，随他入宫的瑜和叶修也被下令捉拿，好在叶修神力与灵力都被天道归还，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就带着瑜和夫子尸身平安逃出。
瑜得了夫子真传，学富五车，又感念夫子养育之恩，势要完成夫子的遗愿，叶修无可无不可，便跟在瑜身边保护他，看他慢慢长大，看他慢慢成为四海之内皆有名的大学者，也陪他看遍了诸国争霸。
后来某位国主一统天下，奉另一位大学者的治国理念为至宝不说，还要杀尽其他学者，叶修便又一次带着瑜逃了。
再后来……好似是暴虐的皇帝被斩杀，天下再次改姓，瑜终于完成夫子遗愿，却又因年轻时奔波而落下病根，在病榻上度过了余生……
叶修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瑜死去。
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暂了，但是在这短短几十年里，叶修感受到了许多他未曾感受过的、人类的美好品质。站在瑜的墓前，他有些庆幸结实了这样一个人类，让他对自己穿越空间而来的这个世界，有了些许兴趣。
从那时起，叶修便慢慢地在人类的世界里流浪，路过很多人的人生，看遍世间百态，结识寿命短暂的朋友。
他后来遇到了很多这样的朋友，这其中就有王杰希的诸多前世。这只白泽一直颇受天道眷顾，以前当过国师，当过路边算命的半仙儿，直到这一世，他成了一只天生地养的神兽，一只生而知之的白泽。
除了特色明显的王杰希，他还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啊，还有许许多多的妖，但是这许多的人、这许多的妖里，能够真正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九个。
感恩师命的小小乞丐。
才华横溢的寒门学子。
恩济天下的贫穷郎中。
心怀百姓的王国帝王。
多智近妖的江湖术士。
生而盲视的富家庶子。
山野之中的教书先生。
背锅无数的末代臣子。
为国捐躯的壮志军阀。
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出生，但在遇见叶修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命途多舛，三番两次向死而生，遇见叶修之后，他们完成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便好像放得下曾经拼命追求来的一切，心甘情愿地跟叶修走。
几千年时光过去，叶修也终于成年，他感受不到曾经有过的心动，感受不到无数的人、无数的妖对他诉说着的“喜欢”，他不愿耽误人家的生活，从容地选择远离，可这几个人，叶修无法从容得有些……有些冷酷地对他们说，再见。
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与这几个人类的牵扯较多，毕竟都是他救下来的小家伙，哪能说再见就真的再见。
可现在叶修知道了。
感恩师命的小小乞丐教会他不妥协于命运，教会他感恩。叶修喜欢他的执着。
才华横溢的寒门学子教会他我命由我不由天，教会他成长。叶修喜欢他的努力。
恩济天下的贫穷郎中教会他大爱，教会他生命比金钱更重要。叶修喜欢他的温暖。
心怀百姓的王国帝王教会他肩负，教会他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东西。叶修喜欢他的勇敢。
多智近妖的江湖术士教会他生存，教会他适当的狡猾才能保全自己。叶修喜欢他的聪明。
生而盲视的富家庶子教会他面对人生，教会他在逆境中寻找快乐。叶修喜欢他的豁达。
山野之中的教书先生、背锅无数的末代臣子、为国捐躯的壮志军阀……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教一条龙如何拥有人类所拥有的东西，教一条龙如何面对这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
是这些人，让叶修喜欢上这个世界，接纳了这个世界，然后被这个世界所接纳。
叶修也勇敢，也豁达，也执着，也努力，也温暖，也聪明，可他不会与人类相处。是这些人类，让叶修爱上了人类，让他愿意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类释放自己的温柔，让叶修成为而今这个被人类所深爱的叶修。
叶修是喜欢他们的。
这些喜欢被那颗心带走被那颗心藏起来，叶修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却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如今这颗心回到了他的心腔里，这些喜欢，这数不尽的喜欢，汹涌地从心腔蔓延到整个身体，蔓延到每一个细胞——
喜欢他们。
他们都是叶雨。
是此时此刻应该拥有着这颗心脏的——
“我掐指命算天意，他告诉我，眼前的先生便是吾心之所在，爱之所处。鄙人斗胆问一句先生，可愿……留我于侧，且伴先生……百年？”
“让我留在你身边，直到我死去。”
“……求你。”
……应该，拥有着这颗心脏的喻文州。
可现在这颗心在他的胸腔里。
那，喻文州呢？
叶修面色惨白，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叶秋的手腕：“……喻文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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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手腕在不久前，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脆弱无比的人类握住。
那个人类用尽了自身的全部力气也无法伤害到自己，叶秋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坚不可摧的，这个地球、这个位面里，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他，这里的天道意志也不行。
可现在，并不怎么难以接受的力道从手腕上出来，叶秋却觉这力道大得能把他的心捏碎。他有些茫然：“……喻文州？”
“喻文州呢？”叶修抬起眼来，定定地凝着叶秋双眸。
叶秋特别喜欢叶修的眸子，他俩是双生，化作人形后，单说外形，他俩唯一的不同点便是这双眼眸。他们兄弟二人一母同胎，眸色都是深深的褐色，叶修却因为是青龙的缘故，这抹褐色颇有几分琥珀的品相，温柔的时候温暖无比，严肃的时候，却也能够让人感受到里间的凉薄。
此时此刻，这双眸子就让叶秋有些不敢直视，他张了张嘴，好半晌后，缓缓说道：“……天道偷了你的心，藏在他的身体里，我……拿回来了……”
叶修身形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脚。
他唇色浅淡，望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句地说：“……这颗心，是我送给他的。”
叶秋一怔。
“是我送给他，让他来找我的。”
手腕不疼，可心疼痛非常。
叶秋怔愣：“……你喜欢他。”
叶修没有说话，他就这么看着叶秋。他知道龙把心送出去意味着什么，他的弟弟指挥比他更加清楚。
“你居然……”叶秋惨然扯了扯唇角，“……喜欢上一个人类。”
“当年我来到地球遭人迫害，是他救了我，我……”
猛地回手握住叶修的手腕，叶秋不听他继续解释，他强硬地哥哥揽进自己怀中，生怕、生怕怀中的龙一转眼就消失在自己面前：“叶修你只是感动而已，你并不是喜欢他，你不能这样对我，叶修，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他死了！”毫不犹豫地，叶秋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挖出了你的心脏，他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叶修他死了，你能不能看看我！”
叶修一愣：“……文州……死了？”
“叶修！”叶秋好想哭啊。
他的心脏飞快跃动着，只要一想到怀中的哥哥喜欢上了其他人，一想到哥哥会离开自己，他就觉得心脏砰砰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可是跳出来有什么用？被哥哥踩在脚底下，不珍惜不心疼甚至不看上一眼？
几千年的追寻啊。
几千年的寻找和追逐，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想哭，便紧紧咬着牙，将眼泪落到叶修的衣领之中，反正在叶修心里他从来都是个小哭包：“哥哥你看看我，我爱你啊，你看看我，求你看看我，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TBC。
叶叶与文州相互救赎与成就，并不是说文州是他的人生导师，文州只是教会他用这些态度去面对伤害过他的人类和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那些美好品质是叶叶自己本身就有的，别理解错orz
所以我现在有点烦恼，弟弟怎么办……我实话说，一开始我就是打算写的喻叶结局，你们看，从一开始就跟在叶叶身边的就只有文州，其他人都是几章完事儿。后来弟弟太苦了，追过来却得不到，对他太不公平了，所以决定写喻双叶结局，但是现在我有点烦恼怎么处理弟弟orz……
总之要完结了，一定是he，放心叭。
